“全部都是假的么?没有一点爱么?一点点都没有么?” 刘三莲(谢盈萱饰)哽咽着,用近乎哀求的方式反复地询问着心理咨询师,渴望从这个陌生人口中得到一点点肯定与慰藉。 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个送她好听风铃,并把她娶回家,和她生小孩的男人,从没有爱过自己。 他只是利用她,把她当作掩盖自己“同性恋”事实,假扮“正常人”的工具。 这揪心的一幕出自获8项金马提名的台湾电影《谁先爱上他的》。 据统计,中国大陆有1600万同妻,依照比率,台湾社会同妻数量也绝不在少数,而谢盈萱扮演的刘三莲正是无数同妻的缩影。 在华人地区“极度性压抑”又极度重视宗族伦理的文化氛围下,同妻的处境极度边缘化。 她们需要承受与丈夫“同床异梦”,以及身边人对其嘲讽与非议的双重折磨,而且她们往往无法找到有效的宣泄出口,因为“同妻”身份远比“丈夫出轨女人”更难以启齿。 不过导演并没有把这一议题局限于“同妻”对丈夫暴行的控诉,而是通过“同妻”向“男小三”索要过世丈夫保险理赔金的故事,勾勒出“男同性恋”感情链条中所有人生活状态的剪影。 孩童讲述视角,反刻板印象、喜感十足的角色设定,冲淡了“同妻”议题的沉重感,而当回忆与现实的画面不断交织,关于“爱”的主题慢慢浮现。湾湾式的俗套与狗血放在这里却是刚刚好。 “为什么你是我妈妈?” “我也好想知道为什么?” 影片一开头就是搭配涂鸦漫画画面的男孩旁白,而这个男孩正是“同妻”与丈夫宋正远的儿子,宋呈希。 在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宋呈希眼中,刘三莲是个喜怒无常,不可理喻的悍妇。 她把人生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加上老公是同性恋的原因,这种望子成龙的心情更为强烈。 她打心底里疼爱着儿子,却总是学不会如何与儿子好好相处。 谢盈萱把这样一个有些神经质,令人觉得既好笑又心疼的“中国式同妻妈妈”演活了。 有一场戏是刘三莲去小剧场找阿杰,并威胁他说,如果不把保险款给他,就要告诉他妈妈,他是同性恋的事实。 这一幕恰好被宋呈希看到,他质问她为什么眼里只看得到钱,为什么她是自己的妈妈? 从发疯式的恐吓,到瞬时怔住,心灰意冷地苦笑着反问儿子“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段情绪反差极大的表演谢盈萱一气呵成,尤其是那个拖长尾音的“么”字令人心碎。 “他离开你后的每一天都是一万年” 宋呈希与妈妈吵架后,干脆躲去了阿杰那里。 在与阿杰的相处过程中,他从对其充满敌意,到慢慢地被他的善意与真心打动,并开始尝试、理解他与爸爸的感情。 小剧场初遇时,阿杰就对宋正远一见倾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当他第一次用奶气的台湾腔问宋正远“我可以亲你么?”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带有一丝局促的诚挚,分外迷人。 某一瞬间,我晃了神,以为自己看到了《春光乍泄》中的张震。 那种纯真到不夹杂任何一丝杂质的少年感,令人情不自禁想要保护他。 而当画面闪回,阿杰忆起宋正远教他弹吉他的情景时,人物弧光完全显现。 阿杰歪头,回望着拨弄吉他的恋人,眼眶通红,还隐隐泛着泪光。那种融杂着深切爱意,却又有着诸多委屈不甘的心绪起伏,都在眼神里。 宋正远最终选择离开他,做一个世俗眼光中的正常人。 “从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每一天,就是一万年”。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 …… ……. ……… ………. “妈妈說,互不打搅就是最好的祝福。” 在小孩子的世界中,人只分为好人与坏人。一段三角恋情中,后出现的那个人就是“小三”。 所以宋呈希才会想要极力弄清楚,究竟是谁先爱上爸爸的。 但成人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谁先爱上他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影片最令人动容之处,莫过于刘三莲与阿杰,这两个被伤害的人通过一场表演支离破碎,只有零星观众观看的舞台剧完成了与自己,与对方的和解。 对于阿杰而言,他在舞台上嘶吼着歌曲《峇里岛》。被深爱过,也被辜负过,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与对方好好告别。 对于刘三莲而言,她看到了舞台上的风铃,回想起自己也曾被温柔以待过。她知道他是记挂、惦念着她的,那一刻恨意开始慢慢消解。 舞台剧收场,演员起立,向观众致谢。阿杰与刘三莲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一个含泪鼓掌,一个鞠躬回应,就足够了。 在“成家立业”与“孝道”根深蒂固的中国社会,“家庭”是华语片同性题材电影绕不开的主题。 25年前,“同性恋”还是社会禁忌时,李安导演就拍摄了一部在当时引发轰动的《喜宴》。 观念古板的父亲,在一场闹剧后,最终认可了儿子的同性恋人西蒙。 《喜宴》剧照 那不是坦然的拥抱,而是一种出于深沉爱意的,无可奈何的妥协。 这种“东方式”的含蓄接纳方式,与《谁先爱上他的》中,外表强硬的妈妈偷偷把保险金还给阿杰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END 本文转载自【电影通缉令】 未经原作者同意,禁止转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