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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28日，中超球队天津权健队将在日本茨城县，参加亚洲冠军联赛四分之一决赛的首回合比赛，对手是日本J联赛球队鹿岛鹿角队。天津权健队是本赛季唯一挺进亚冠联赛八强阵容的中超联赛球队。 八强的分组抽签仪式是5月23日在亚足联总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进行。当天，代表天津权健队出席抽签仪式的是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副总经理李玮锋。“作为球员，我曾代表深圳健力宝队、上海申花队、天津泰达队以及韩国水原三星队，踢过亚冠（比赛）。在这个舞台上，不仅是实力比拼，还要有更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身着西装，佩戴黑框眼镜的李玮锋当时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现在，我作为天津权健队的一员，不仅完成了中超首个赛季就拿到亚冠资格的目标，如今还和球队一起杀入亚冠八强，创造了天津足球的新历史。” 在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办公楼的二层，靠近李玮锋办公室的外墙上有一幅中国足球改写历史所留下的翻拍照片。照片中的李玮锋当时以国脚身份，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决赛圈小组赛上防守哥斯达黎加队球员，他身后是现在从事职业队教练工作、当年国家队队友李铁的身影。 与这些光荣史相比，李玮锋的“黑”历史也在江湖上流传很久。作为球员的他，当年曾是负面报道中的“球霸”，被指责在一支俱乐部球队的更衣室挑战主教练，在球场上也不断与对方球员“干仗”。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十年前，在2008年的一场中超联赛比赛中，当时的武汉光谷队球员李玮锋与北京国安队球员路姜在球场上干上了。据搜狐体育频道报道，在这场比赛的终场结束前，李玮锋踩踏路姜，后者随后起身掐住李玮锋的脖子。结果，当值主裁判将路姜直接红牌罚下，但并未对李玮锋之前的动作给予任何处罚。
事发两天之后，中国足协做出了对李玮锋和路姜双双停赛八场的处罚决定。对此，武汉光谷队表达强烈不满，声称如果中国足协不收回处罚决定，就退出中超。而中国足协并未因此作出妥协，武汉光谷队最终退出中超联赛。 李玮锋随后则选择前往韩国K联赛球队效力，直到2011年年初重返中超，加盟天津泰达队。
更衣室里的绝对权威
事过境迁。现年40岁，与足球打了30多年交道的李玮锋，将足球视为自己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相比做球员时在比赛场上的凶悍，他的狠劲儿，仍未消退。只不过，鉴于从球员到职业经理人的角色转换，他在与球员打交道时，与足球有关的人沟通时，越来越懂得变通，同时又在不断实践换位思考和同理心的方法论。 “足球是一项激烈的运动，身体会猛烈碰撞。那时，我看起来很凶。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有了家庭和孩子，当我脱下球衣，走上俱乐部管理岗位时，就要多听，多想，多学习。时间长了，一个人就会变得和过去不一样。”李玮锋剖析自我蜕变，“如果我不做出积极的改变，我能和投资人，和主教练，和球员们很好地相处吗？我能胜任我现在的管理岗位吗？” 接受《商业周刊/中文版》专访，回忆起年少、年轻时踢球的经历时，他主动提起负面报道以及负面报道中的球霸、掐架和打架等火爆的词，不避讳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或许正因为过去这段经验，让我现在管理上更能感同深受球员的心理，”他说。被问及“谁应该是球队更衣室老大或者真正权威”的问题，李玮锋认为，不论在任何国家，在任何足球文化中，更衣室都是非常重要的所在。在那里，谁拥有绝对的权威？那当然是主教练。 身为俱乐部副总经理，又是球队的领队的李玮锋现在想得很明白：要把自己的个人定位和自己在球队当中的角色弄清楚。“你是用强势的方式强行管理，还是把服务工作做好，来与主教练和队员相处？这是选择的问题。”当然，千万不能以特别强势的作风去干预主教练的日常训练或是比赛当中的排兵布阵，而是“以非常专业的足球姿态或语言，把对接工作做好”。 不笑的时候，李玮锋的眼神很锋利，轻易不会让你有亲近感。那一刻，你能将他同传说中那个在球场上与对手干仗的“狠角色”对上了。
5月30日下午2时左右，李玮锋特意换上一套宛如礼服般的西装，在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办公楼二层接受《商业周刊/中文版》独家专访。他说，为了这次专访，他身上的这套西服还特意被熨烫了一下。当天下午3时30分左右，屋外艳阳高照，最高气温超过29摄氏度。他走到球队训练场草坪上，为《商业周刊/中文版》拍摄了一组照片。没过几分钟，他瘦削的脸因阳光的暴晒泛出一层油光。此时，他眯着眼，微笑着，眼神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李玮锋看重球员对天津权健队的忠诚感，和球队老板、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和每一位球员都聊过“忠诚感”这个词：“假如一位球员完全是为了钱在踢球，那么任何一名球员都可以转会。我要的是那些对天津权健队有忠诚感的球员。这个忠诚感，是一名球员将球队的成绩和城市的荣誉放在第一位的责任感。我跟很多人谈话，我说，你仅仅是为了钱，外面有更好的球队，可以提供更多的钱，你随时可以走。”
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 据他介绍，来天津权健队效力的球员，首先会有基础的工资保证，其次会享受激励机制的益处，例如，在签约后的那个赛季，能在中超比赛出场80%，或者能够入选中国国家队，都会得到俱乐部的丰厚奖励。第二年的年薪都会根据个人表现给出一定涨幅。 他希望将每个人的竞争变得更加良性，督促大家在训练场上有积极表现，在赛场上拿下对手，赢得比赛。他要让每个球员感受到自己是在非常公平公正的条件下去训练和比赛的。 他不怕有球员闹情绪，甚至，他觉得有这些小情绪是一件好事。“你闹情绪，说明你对自己有要求，对现状并不满意，你想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这对球队而言，是好事。我就怕球队太安逸了，太没有追求了。我就希望球队充满饥饿感。这一周周末有比赛，每个球员未必提前知道自己届时能否首发上场，但是他明白，在这一周的训练中，他要好好训练，才有机会周末上场踢比赛。这就是我要的球队氛围”。 说这一番话时，李玮锋的语速如同他沏茶时的节奏，舒缓而有力，尤其是那句“你随时可以走”，还是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管理的智慧
世易时移，当年的狠与当下的狠，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更为外露，后者则显得内敛。同样是处在俱乐部副总经理的位置上，2016年的李玮锋和现在的李玮锋，对管理的理解和拿捏都上了一个“台阶”。 转型做足球俱乐部管理人员的初期，他确实遇到了障碍，很难完全地站在管理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去解决问题。很多时候，他更多依赖情感方式，来处理自己做球员时会遇到的一些问题。如今看待问题、处理问题，李玮锋觉得自己“要比过去更稳健”。 2017年，天津权健队内有一位年轻球员酒驾出事。发生在他工作时间以外和朋友聚会时，和球队并无关系。但是，“到现在，我依然认为，我负有很大的责任”，因为和这些年轻球员在生活当中的沟通做得远远不够。整体看中国球员，职业性还没有完全达到欧洲球员的标准。这让李玮锋明白，他不仅要关注球员在训练和比赛中的表现，更不能对球员，尤其本土球员，在远离球队时的“私生活”掉以轻心。“没有健康的个人生活，怎么可能有良好的状态上场踢球？”他反问。 对于年轻的本土球员，管理者进入到其生活的难度可能相对小一点；而对于那些成名的腕儿，尤其国际大牌外援，过多的沟通可能会被理解成限制和干涉。李玮锋对此表示，“千万不要特别强势地去做任何事。我会从自己当年做球员的角度去判断，一个球员最烦的事是什么？在任何一行做事，都要有遵守行规。不管你是成名的腕儿，还是刚刚踢一线队的年轻球员，都要遵守规章制度。以这种方式处理问题，就是对每个人的公平。面对成名的腕儿，我从来没有害怕沟通。” 球员就烦球队天天开会，所以他会尽量让会议高效，实际解决问题。每次比赛结束，总有球员同对方球队的好朋友晚上聚个餐，碰个面什么的。李玮锋的原则有一条是：出去聚会，同意，但必须和他打招呼，回队时也请告知他一声，“不要喝酒，到了时间点要回来”。 李玮锋和球员们讲这些规矩，并不仅是为了这些球员着想。试想，“你要在外面出点事，我怎么向你的爸爸妈妈交代，我怎么向你的妻子孩子交代，我怎么向投资人交代。”他不强推这些规矩，而是和球员开诚布公地聊出来，“你觉得我这套方案行不行？行的话，我们就按这个来操作。” 李玮锋相信管理就是“一视同仁”。可问题是，那些被认为自由惯了的国外大牌球员，例如天津权健队中的巴西籍球星帕托、征战俄罗斯世界杯的比利时现役国脚维特塞尔、曾是2016至2017赛季德甲射手铜靴奖得主的莫德斯特（法国籍），难道每次在天津权健队赛后外出私人聚会时，都要向他请示或者请假？
天津权健队的巴西籍球星帕托 对于这个问题，李玮锋没有直接回应《商业周刊/中文版》，而是说：“我们的外籍球员，要比本土球员还自律。拿帕托来说，来天津权健队效力的这一年半时间，他身上没有发生任何负面事件。他在训练当中和在比赛当中的态度，真的是特别好。” 如果希望球队变得更有“气质”，那么就需要引进外籍球员。而让外籍球员同本土球员如何相处，则是挑战。这是李玮锋与球队相伴多年后的体会。 天津权健队从上赛季开始，每周定期都会有球员组织聚会。这一次，你花钱；下一次，他花钱。几个大牌外援都花过钱，大家会把家属带来参加聚会。这么做，就是希望球队内部关系更加和谐。聚会的意义，李玮锋看在眼里：当球队不顺的时候，球队内部的聚会就变得更有意义。每个人都畅所欲言，说出球队存在的问题。你说两句，他说两句，队长再说两句。“这种沟通的方式和氛围，能让球队变得更好、更团结”。 破解国足轮回 李玮锋话语中对外援的看重与天津权健队这三四年的投入是匹配的。权威的转会市场数据显示，2015至2016赛季到2017至2018赛季，全球净投入最高的前十家足球俱乐部当中，有三家来自中超，天津权健队以1.34亿英镑（约合11.7亿元）位居第8位，而河北华夏幸福队以1.42亿英镑（约合12.4亿元）位居第6位、上海上港队以1.27亿英镑（约合11.1亿元）位居第9位。 中国球市的火热，俱乐部的巨额投入，外援的超高薪水，这些热闹和喧嚣的景象与中国男足国家队无法进军俄罗斯世界杯，共同构成了中国足球的尴尬和中国球迷的无奈。曾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赛场与巴西队球员对抗的李玮锋说，他理解中国球迷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但在中超赛场，一位球员踢球的水平和他赚钱的多少，没有特别直接的关系。只能说现在踢球的这帮球员赶上了好时候，但是千万不要说有的球员踢得很一般，就一定要赚很少的钱。
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赛场与巴西队球员对抗的李玮锋 他建议，千万不要拿技术标准去判断市场走势，而是拿市场价值来衡量。无论是投资人也好，还是赞助商也罢，能够选择投资足球，肯定是看中了中国足球的商机。至于一个球员赚多少钱和他的水平高低之间的匹配问题，那要另当别论。 “同欧洲的职业联赛相比，中国足球的职业联赛，也只能算刚刚起步。当前，如何让我们的职业足球变得更加理性，更加规范，还需要摸索。例如，投资人给俱乐部投了那么多钱，那么球员的薪水和奖金，一定要围绕他本身的价值来确认。如果你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价值，但得到了太多的钱，这就是不规范。这条路，需要慢慢去探索，不是一步到位的”。 2002年，中国男足国家队历史性地征战韩日世界杯决赛圈；2018年，中国男足国家队以习惯性的方式远观俄罗斯世界杯决赛圈，期待破除下一个轮回的宿命。
2001年10月7日，是中国足球史上最值得铭记的一天，米卢率领国足在沈阳五里河1-0击败阿曼，提前锁定2002年日韩世界杯的入围门票 “2002年之前，中国足球是出人才的；2002年之后，中国足球走了非常多的弯路，也变得特别坎坷。但这些坎坷的经验和教训，需要我们这些足球人去总结。”李玮锋接受《商业周刊/中文版》独家专访时表示，“中国足球需要更多的郝海东、更多的范志毅，更多的李明、更多的李铁，更多的李玮锋……这些人，从踢球到退役，再到围绕足球来转型，跟足球打了半辈子的交道，懂得以足球的规律来搞足球。千万不要把不专业的人放到这个行业，否则中国足球会变得更加难堪。” （本文为《商业周刊/中文版》版权所有，禁止一切形式转载。） 撰文：方李敏 编辑：范荣靖、于欣宜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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